风雪除夕路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----记一位舍己为人的好司机

       那是大年三十，除夕的下午，1968年。

       在最后一班开往王哥庄的客车上，坐满了赶往回家过年的男女老少。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急切，恨不得马上和家人相见，过一个团圆的新年。狂风吹着雪，旋转着落到了毫无遮掩的车上；路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冰，又湿又滑。车里有的人向车窗哈着气，让窗上的冰化掉，向自己村的方向望去；快到家了，心花怒放，互相谈论着过年吃猪肉，炖豆腐，喝自己做的地瓜酒。

       客车呼哧呼哧向前开着，开到铁骑后村西面的一座桥上。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了。

       这座桥有五六米高，两边的坡又陡又窄，桥下有一条大深沟。这条沟在雨季，有滔滔大水流成了一条小河；在冬季干枯了，可沟底下有从山上被水冲下来的大石头，横七竖八竖在里面，看一眼就触目惊心。

       这座桥由于坡度很陡，有相向而行的车互相都看不见，到了坡下需按喇叭告知对方的车。若对面有车，就先开到坡的最边缘，停下，让按喇叭的车先过去，再徐徐前行。

       客车到了坡下，按了一下喇叭，闷声闷气往上爬坡，快爬到桥顶时，因为风怒号的声音很大，双方按喇叭的声音都没听见。从对面坡上窜上来一辆拉氨水的车来；这时，从客车上传出了一声惊叹：完了！母亲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，女同志两手抱着头，紧紧地闭上眼睛，喊着：救人啊！客车司机也惊呆了。氨水车司机一慌：人命关天，调转车头，一头扎到深沟里去了。

       车落到了沟底砸到石头上，发出一声巨响，乘客纷纷下车，男青年向沟里奔去，拉车的门子，拉不开，已经被石头碰扁了，到最后是用石头砸开的。在后面，一位大爷下了车朝着氨水车的方向跪下祈祷：老天爷爷，这位司机是为了救我们的，求求您救救他吧！

       司机跌昏了，他们千呼万唤，很侥幸，司机苏醒了，扶着出来了。车上的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。跪着的那位老大爷流下了欢喜的眼泪，仰起了头，双手扣在一起，朝着天拜着：谢谢老天爷爷的大恩大德！我回家给您烧香，供养大猪头，让您下来吃！

       他们扶着司机，慢慢地爬上沟来，绕道上了公路。

       客车司机向乘客说：你们就往家走吧，路上你们扶老携幼受点累，乘客们齐声说：没关系，只要司机还活着。

       事情过去了五六十年了，司机的高大形象不时在我眼前浮现，司机为了救我们，勇于自我牺牲，这种精神比泰山还重。

       岁月磨蚀了无数往事，却独独留下了那一幕，那一天，那个汽车司机。也许，这就是人性的光辉，是我们中华民族千年传承的舍己为人的美德。在危机时刻，不可抑制的迸发出来，将绚丽充满天地间。